翻译专业出身的我，曾经跑偏，还挺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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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仁仙

学长找我约稿的时候，我又意外，又惊喜。静下心来之后思考了许久，我虽然作为翻译专业出身，但工作经历似乎没有太大给学弟学妹的参考的价值。所以只秉着分享的心态来聊聊我这跑太偏的工作经历。

2013年从MATI毕业之后，我就直接跑偏了。简单概括下来就是：毕业——广告公司（香港）——防艾公益机构（北京）——化妆品贸易（韩国）——自由职业（韩国）。除了这些，我也做过不少上一辈人眼里“不正经”的兼职工作，有些是为了梦想，有些是为了糊口。比如妇产科公众号运营、咖啡店夜班、饭店端盘子、工厂组装排风扇……志愿者我也做了一些，比如照看残障孤儿、性少数媒体翻译等。

所有的工作当中，确实要属公益这个经历最特别。当时想走公益这条路，是因为我发现至少我这一代人几乎不存在性教育这回事。当年高中唯一的一堂所谓的“卫生课”，是在坐满全年级学生的多功能教室里匆匆结束的。基本上没有孩子好意思抬头去看那小的可怜的电视。

辞职很需要勇气，而且广告公司当时已经做到了项目经理。裸辞后的那段时间应该是我步入社会以来最煎熬的几个月。直到我专心开始找有关性教育的工作之后才知道，原来香港对于社工资格的要求极高：要么专业出身，要么社会工作做满十年。加上香港慈善机构一贯严谨，要说服他们雇佣一个粤语讲不好的、毫无性教育经验的人，想想都觉得太难为人。家人的不满更让这一切雪上加霜，我也和我妈在机场大吵一架。招聘平台上的广告基本不符合我的方向，因为性教育实在是个小众领域。面试的三家机构，都因为我不通粤语和经验不足，不能提供前线服务，而拒绝了我。

于是我迂回作战，拓展了选择，把预防艾滋病也纳入了我的考虑当中。招聘平台没有广告，我就直接在社交平台联系人力主管。就在这条我觉得最不可能的途径里，我竟然得到了防艾机构Hong Kong AIDS Concern人力主管的私信回复——她愿意约我见一面。见面之后她大致了解了一下我的想法，帮我分析了一下现状。大概一个月后，她再次联系我，跟我说有一个市场部门的实习机会，主要是给活动拉赞助，时间是三周。在这三周内，机构和我都要彼此考量是否合适。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兴奋得不行。但其实在等待期间，我已经想好了回内地发展。一是因为香港和内地的情况十分不同，我也希望在内地开展性教育工作。二是我的简历也通过了北京一家防艾机构的筛选，差不多可以回去面试了。所以我最终选择了回北京。

经过这几个月的消耗，我几乎身无分文。可回北京定居需要一笔钱。不仅如此，这份新工作的工资还不到我原来工资的三分之一。真的太需要钱了！于是我催眠自己：我应该再也不会回香港了，不需要继续留着MPF（强积金：类似退休金）。所以，干脆就用了吧。话虽如此，心里有多忐忑不安只有自己才知道。

这家机构最初是从一个草根机构成长而来，如今除了防艾项目还有一些教育项目。我则属于防艾部门的项目官员。机构虽然已是基金会的资质，但规模很小，人员流动很大。我做的工作也很杂，包括HIV快速检测、感染者关怀及教育、彩虹健康医疗项目、联络疾控中心，甚至连招人和志愿者团队管理我也要负责一部分。机构服务的对象主要是LGBT（性少数）里的男同志，或者更专业的说法是MSM（men who have sex with men，男男性行为者）。入职的最初几周，我疯狂地看各种专业知识，甚至周六也经常自己一个人去加班。后来一次机会，我参加了福特基金会何进老师组织的学习小组，去几个城市学习了项目制定及管理的一系列标准，简单来说就是明白了什么是好项目，又怎样把它落实。

这份工作，给我带来了任何其他工作都无法替代的经验。我了解到了性少数的现状以及他们面临的种种社会问题。我从此也成为了一个坚定的性少数友好人士（Queer Ally），开始关心男同志们的性生活……毕竟只有安全的性生活才能起到一定预防HIV感染的效果。我知道了原来现在HIV感染只是慢性病，吃药控制得好基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。我还记得自己有天周末穿着志愿者衣服，扛着一箱要用来免费赠送的安全套和HIV检测试剂，到北京某同志聚居地的公园里去做检测。在那里改变了我对同志群体的一些了解。同志并不只是青年的专属，不是说同志就肯定颜值高，有才或者职业光鲜。还有一部分更为隐形的同志们，也就是中老年同志们，里面还有一些中老年同志性工作者。那个早晨，我检测出两位阳性，一位自己已经知道但还未服药，另一位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感染，甚至连HIV是什么都不清楚。后来在陪他回医院做确诊测验之后，他便再也联系不上了。说实话，这对我的工作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。试想遇到我，不知这个人是否会主动寻求正确医疗护理，将面临怎样的未知人生？我很难面对。我还遇到过一些残障人士感染者，信息不健全导致对HIV治疗方案的理解不充分，从而失去了治疗机会。幸运的是，现在国内有机构专门关注残障人士的HIV感染状况了。

再后来，因为个人原因，我又经历了一系列工作变动，最终来到了韩国。在离开公益这段日子里，我始终没有放下对HIV和LGBT的关心。因为这份工作，我认识了国内的性教育圈和LGBT圈的朋友们。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属于业内人士，但仍坚持在朋友圈更新业内最新消息，也一直留意韩国的志愿活动。

我想我没坚持住是因为我的软弱。那个时候的我不懂得有些结果是熬出来的，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短期内无法改变，或者说是改变极小的社会问题时，我的很多想法是极度幼稚的。唯一能让自己得到些许安慰的，是至少在那段工作期间，我一直处于燃烧自己的状态。

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是意义非凡的。我鼓起了勇气，余下的都是它给我的馈赠。这份工作像一面镜子，敦促我思考，鼓励我成长，让我看清自己不好的那一面，也提醒我要警醒。

现在我回到了老本行——翻译。在我抛弃了之前种种的努力之后重新开始的这一刻，还是翻译这个老本行兜住了我。我在韩国做着家教，翻译刚刚开始起步，勉强糊口。这应该是学语言天生的优势——饿不死。我不是优秀的校友，对想从事公益或者翻译职业的同学来说，我的经验都没有太大参考价值，因为我都没有达到那种公认的“成功”状态。但我向来认为成功是极为少数人的事情，追求成功本身是一种追求极端的事情。我是个胸无大志，只专注于自己喜欢事情的人。

文章末尾，能给大家分享的，只有这几个感受：

喜欢的事情，不放弃就是最好的状态。

不要让自己的无知成为伤害他人的帮凶。

摆脱其中一个无知——HIV感染属于慢性病。

最后，推荐性教育和HIV预防公众号各一个，欢迎大家关注：

青少年性教育公众号：玛丽斯特普

公众号：李辉时空

编辑 | Kelly